经济观察报记者 张瑞：随着湾区一体化进程的加快，“珠三角”这个传统名词正在迅速淡化，我们越靠近，越发现它已经无法涵盖这些城市发生的变化。

而所有的改变，最终都归结于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最日常的选择。

截至目前，除2014年开始招生的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香港科技大学（广州）部分建筑物已完成封顶外，香港城市大学（东莞）、香港理工大学（佛山）、澳门科技大学（珠海）、香港经济贸易大学（深圳福田）等均不同程度地公布了与地方政府签署的框架协议内容。

今年8月，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布的数据显示，2021年已连续6年位居广东省高校录取分数线榜首。该校本科毕业生中，约80%的学生选择继续攻读海外知名大学硕士、博士；就业首选粤港澳大湾区。

香港科技大学：广州、深圳、香港的交汇点

8月26日午休后，头戴黄色安全帽的施工人员陆续从广州南沙区三沙公路旁的一座斜桥上走出来，向附近的施工现场走去。

虽然已是立秋，但当天的最高气温仍达到33℃。天空湛蓝，阳光明显地刺痛着身体。这些建筑工人大多只穿着上身的反光背心，因为沾满了泥土，鞋子和衣服的颜色与黝黑的皮肤融为一体，只有在说话的时候，脸上才能露出眼睛和牙齿。

一名建筑工人老黄告诉经济观察报，他和很多同事从今年初就在这里施工，加班加点是常态，工期非常紧张。

八个月过去，香港科技大学（广州）（以下简称“港科大（广州）”）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根据广州南沙官方发布的规划，港科大（广州）项目一期总建筑面积约63.6万平方米，预计2022年9月达标开学。截至发稿，学校科研大楼及部分学生宿舍已封顶。

9月1日，香港科技大学（广州）官网首页显示，开学倒计时363天。但严格来说，学校尚未做好充分准备。目前，在教育部中外合作办学督导信息平台上的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及项目名单中，广东“内地与港澳台合作办学机构”中，仅有北京师范大学—香港浸会大学珠海联合国际学院和香港中文大学（深圳）。

香港科大负责内地事务的一位人士向经济观察报透露，该校目前仍处于筹划阶段，尚未得到教育部的正式批准。

“我们在2019年就获得了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的设立批复，但还涉及学科设置、招生规划等详细报告，因此完整手续还没有办完。”该人士称，港科大（广州）目前仍为在建项目，“业主”身份还未移交给学校，但学校一直在全球范围内招聘师资，港科大（广州）的院长、校长也多是来自科大港方的高级人才。

“但现在有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的试点项目，也算是试点项目，我们的招生大概会在2019年开始，在香港清水湾校区实施，只是试点，未来会在广州。”上述人士表示，短期内，香港科技大学（广州）的招生计划只针对研究生。

根据香港科技大学官方微信发布的信息，香港科技大学（广州）未来学生规模约1万人，首期招收研究生4000人，其中博士生3000人，硕士生约1000人。同时，首期计划在全球招募400名教师。香港科技大学（广州）将以英语作为教学媒介，颁发香港科技大学学位，学费及奖学金将参考香港科技大学清水湾校区的水平。

在教学模式方面，港科大（广州）官网显示，港科大（广州）学术框架的核心是通过探究型、解决问题型的体验式学习，培养未来的领袖和科技创业者。港科大（广州）推出的课程原则上不会与清水湾校区现有的课程重复。

未来，港科大广州分校的每位研究生将有至少两位来自不同领域的导师指导，一位来自港科大广州分校，另一位来自港科大清水湾校园或校外机构。校外机构不仅包括学术界，还包括产业界。例如，港科大广州分校就与广州地铁在智能交通领域有深入合作。

香港科技大学（广州）不仅是一所大学，从地理位置上讲，更是广州、深圳和香港之间的纽带。

作为广州市人民政府自2016年提出的城市副中心，南沙区对于很多广州本地人来说，是比较远的。从空间距离上看，这个距离意味着从广州珠江新城到南沙的距离有40-80公里，到广佛边界的距离有20-30公里。

香港科技大学（广州）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广州南沙的一片农田里拔地而起，速度之快、悄无声息，就连住在附近的一些年轻人都没有察觉。

距离港科大（广州）约3公里处，有一个轨道交通站——庆盛站。作为地铁站，庆盛站是广州4号线的一个车站。往广州市中心方向走，会看到沿线港科大（广州）项目露天工地上，十几台塔吊、几十辆工程车在忙碌地施工。一路绵延，经过7个站，28分钟到达大学城北站，再换乘3号线，50分钟到达珠江新城站。作为高铁站，庆盛站是广深港高铁的一个车站，平时30分钟可直达深圳北站、深圳市中心福田站、香港西九龙站。

从深圳福田到香港西九龙的路线，对于在香港中文大学（深圳）任教的学者来说，已经是熟悉的路线。

中大：学生和教师的最佳选择

2022QS世界大学排名中，香港科技大学位列亚洲第9位、世界第34位；香港中文大学位列亚洲第11位、世界第39位。

若按开学时间计算，港中大（深圳）比港科大（广州）早7年。

据香港中文大学官网介绍，2010年，香港中文大学与深圳市人民政府签署教育合作备忘录，商讨成立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学院，并根据港深两地经济发展需要，开设相关专业课程。次年，香港中文大学宣布，按照《中外合作办学条例》的要求，深圳大学将作为香港中文大学在深圳的合作办学机构。同时，学校将确保深圳学院的师资队伍和教学质量与香港中文大学沙田校区相当，深圳学院的筹建和运行经费与香港中文大学沙田校区完全独立，互不补贴。

2013年，香港中文大学宣布原副校长徐扬生出任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分校首任校长。徐扬生担任香港中文大学副校长期间，一直负责深圳及内地事务。同时，他也是中国工程院院士、香港中文大学自动化与计算机辅助工程系教授，长期从事机器人、智能控制系统等研究。

根据港中大深圳校区初步规划，学校将分阶段招生，学校远期规模为11000名学生，其中本科生6000人，硕士生、博士生5000人，2014年将正式招生。

今年8月，港中大（深圳）公布的数据显示，2021年该校连续六年位居广东省高校录取分数线榜首。其中，理科平均分数超出各地一本线146分，文科平均分数超出各地一本线93分。

对于不少港中大（深圳）的学生和家长来说，选择港中大的理由很明确。十几年前，香港高校被内地“尖子生”拿来与清华北大比拼，如今，“香港”字头的光环并未完全消失。同时，港中大（深圳）沿用香港的全英文教学模式，这在国内并不多见。这充分吸引了未来计划出国留学的学生家长。此外，也有家长看到了港中大（深圳）在未来大湾区工作和生活中更加实际的认可。

8月30日，是香港中文大学（深圳）2021级新生报到第一天。

一名来自福建的大一新生告诉记者，自己高考落榜，“我同学都考清华、北大，我不想考普通的985、211高校，想试试不一样的。”他表示，自己是早批录取，对港中大（深圳）并不熟悉，是被学校的电话吸引而来。在正式开学前两周，他已经参加了预科班，适应英语教学。“学校太新了，和我想象中的大学还是有差距的。”这名大一新生表示，自己也无法解释这种差距，但在他目前的印象里，港中大（深圳）是一所比较“特别”的普通985级高校。

相比上述学生，罗成恩是一位“思路很清晰”的深圳本地新生家长，他也是深圳一家大型民营企业的高管，在送儿子去中大（深圳）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去香港大学就读的机会。“但最后我们没去，可能是出于各种考虑。”罗成恩说，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儿子肯定会出国留学，而香港是迈出第一步的最佳选择。他表示，近两年，尤其是疫情之后，在公司参与的项目中，他越来越看到两地之间一些微妙的变化。“有些变化是不可逆转的，我们应该往大湾区靠拢，他（儿子）以后肯定会在这里工作。”罗成恩说，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在大湾区，他觉得中大（深圳）的认可度会比香港高校高。 “一方面，比如香港的法律、金融专业跟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体系，虽然随着两地交流，这个壁垒会逐渐被认可，但时间不确定。”罗成恩继续表示，如果儿子从事金融领域，会建议他到最前沿去学习。香港在国际化方面的领先地位是肯定的。至于所谓未来读研，他们也会考虑香港、新加坡、伦敦等地。另一方面，在科技创新方面，港中大（深圳）的一些专业可能发展得更好，比如科研成果可以很快落地、产业化。“这个在香港做不到，或者说很难。”罗成恩说。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2021年本科生、研究生自主招生简章，学校工商管理学院、理工学院、人文社科学院等五个学院参与本科生、研究生自主招生。符合学位授予条件的毕业生将获颁香港中文大学学位及学位证书。其中，本科生学费为每学年9.5万元人民币，研究生学费需进一步细分。

与之对应的是，香港中文大学2021年本科招生简章显示，非本地学生学费为每年14.5万港元。与之对应的是，香港中文大学2021年本科招生简章显示，非本地学生学费为每年14.5万港元。校园宿舍住宿费约1.2万港元，其他杂费及生活费约3万港元/年。

虽然就读港中大（深圳）的费用相对香港或海外留学费用较低，但对于记者随机采访的多名学生和家长来说，港中大（深圳）的学费比国内普通公立大学高出不少，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除了学生和家长之外，教师和学者也有选择。

在正式出任香港中文大学（深圳）高级金融研究院政策与实践研究所所长之前，肖耿在香港生活、工作了约30年，还曾担任香港大学和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教授。

8月30日上午，肖耿在位于深圳市福田区深南大道的国际创新中心大厦的办公室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办公室不大，角落里摆放着一台可爱的红色咖啡机，透过落地窗可将深圳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

“如果在香港，找办公室、招人都会很紧张，但交大在这里有四层办公楼，未来我们的大部分课程都会在这里完成，离深圳的中心很近。”肖耿反复强调，深圳是积极向上、“脚踏实地”的。这个脚踏实地，就是把实验室、教学楼里的理论、研究，快速地导入产业、市场。

他举了一个例子，几周前他得知香港大学一位教授研制出了一种疫苗，想投入生产，但无法在香港完成。

“香港没有供应链、没有空间、没有配套人才，中间层脱节。”肖耿认为，香港在金融等一些领域太成功了，但整体社会发展不均衡，香港应该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的一部分。因此，港中大（深圳）不仅能吸引他，还能吸引一大批海外学者。

早在新冠肺炎疫情造成深港通关困难之前，小耿就已适应随时往返两地。

“我从深圳住的地方到福田高铁站只要几分钟，从福田站到香港西九龙站只要17分钟。有时候，我从深圳到香港中环做生意，也只需要30分钟左右，比从香港家里过去还要快。”肖耿说，这种便利让他和很多香港学者一样，感觉两地处在同一个物理空间里，来回奔波于深圳和香港之间，来回传递大量信息，互动更加高效。

“两地的交流逐渐成为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肖耿说，港中大（深圳）并不特别强调与香港中文大学沙田分校的关系，港中大（深圳）的教师中约有20%来自香港，而且以资深教师为主，因为办学需要学术“领军人物”，也需要管理人员。

“海外招聘的老师大部分都比较年轻，但按照学术标准来说，都是非常优秀的。”肖耿说，香港中文大学的模式比较成熟，工资待遇、要做的事情都固定，可能不会有那么多变化。虽然香港的大学还是很不错的选择，但对于想干一番事业、心里有能量的人来说，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很有吸引力。“我们在做一些创造，参与最新的东西的发展，比如你可能直接参与深圳很多新的政策研究项目，还有产学研结合的项目等等，这就是氛围，你参与了，你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可能就站在了最前线。”肖耿也说，但这些东西没有传统的评价体系，不像发表一篇论文，看得出来。“这种感觉跟我40年前去美国留学时在加州的感觉很像，学校在扩招，挖教授，整个感觉就是向上发展。” 肖耿说，深圳给他一种拼命向前的感觉。

香港大学、香港理工大学、香港城市大学、澳门科技大学：都在路上

今年7月20日，香港大学经济商学院官方微信发布消息称，香港大学与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政府正式签署合作协议，以香港大学经济商学院为载体，打造深港在教学融合、产学研结合、人才交流等领域合作交流的典范。

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目前开设有本科、硕士及博士学位课程，以及各类商业领域的非学位课程。根据此计划，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计划于2022年初在福田区完成香港大学经济及工商管理学院深圳校区的建设，该校区将拥有超过1万平方米的物理空间。

香港教育局高等教育处一位负责香港与内地高等教育资源交流的人士向经济观察报记者表示，从目前的情况看，有听说香港大学与深圳正在洽谈相关办学合作，但教育局尚未收到相关正式手续。另外，还了解到香港理工大学、香港城市大学正在推动与大湾区内地城市的合作，但同样没有完整消息可以透露。

2021年4月15日，东莞市人民政府官网公示了《东莞市大朗镇土地利用总体规划（2010-2020年）预留规模实施方案（香港城市大学（东莞）项目、松山湖材料实验室科技单元地块、松山湖材料实验室配套变电站、大朗镇城镇建设项目）》结果。公示显示，预留规模实施方案涉及位于大朗镇多个村的实施地块，共计7个地块，总面积11.0741公顷。

此前，香港城市大学于2021年启动东莞博士生项目，要求在香港城市大学进行两年博士课程学习及科研准备，在东莞进行两年科研工作，顺利完成学业后获得香港城市大学博士学位。

2020年3月，广东省发改委公布了一份《广东省2020年重点建设项目计划》，其中提到，香港理工大学（佛山）建设项目建筑面积约200万平方米，将建设教学、实验、科研、办公、会议服务等用房和场地，预计总投资307亿元。

2021年2月，香港理工大学官方微信也发布香港理工大学校长滕锦光回应佛山校区进展的消息，称疫情对两地交流造成不便，筹备工作有所延误。未来佛山校区建设将与更多内地企业合作，将优秀科研成果转化为应用，推向市场。

此外，2020年年底，珠海市人民政府官网还宣布与澳门科技大学签署合作办学协议。根据协议，澳门科技大学将建立珠海校区，规划选址珠海（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开设相关学科的研究生学位课程（硕士、博士）。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罗承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