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是美国首次在国家层面对高等教育机构开展的评估。美国卓越评估对所有注册的高等教育机构开放，是一种基于内部问责的系统性评估，也是基于示范推广的一种元评估。美国的卓越评估为我国深化新时代高等教育评价改革提供了有益的借鉴和启示，包括重塑国家级教育评估机构的角色、探索开放型的教育评估模式、促进高校内部质量保障能力建设等。
关键词：高等教育；卓越评估；开放型评估；教育评估
2016年，美国首次在国家层面对高等教育机构开展评估，这就是美国的卓越评估（Excellence in Assessment，EIA）。卓越评估旨在通过评估活动成功整合校级评估实践，提供学生学习成果证据，并利用评估结果对指导学校决策和提高学生成绩的教育机构给予认定。［1］对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特征及评估进展进行分析，有助于客观分析美国卓越评估的动向及影响，对我国深化新时代高等教育评估改革也具有重要的启示和借鉴价值。
一
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的特征
美国对学生学习成果的评估始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评估运动，并持续至今。［2］美国高校对于学生学习成果的评估活动主要是由地区政府和行业认证机构推动的自发行为。2016年启动实施高等教育机构卓越评估，可以看作是美国高等教育评价改革的一种新动向，呈现以下三方面特征。
01
评估目的：基于内部问责的
系统性评估
国内学者在分析和研究美国卓越评估的兴起动机时，普遍认为是为了问责。但在问责主体上，有的认为是问责的一种范式转型，有的则认为是外部问责和内部改进相融合。美国全国认证与院校资格咨询委员会原主席马丁·特罗认为在讨论问责的时候，要注意两个维度的区别：外部问责和内部问责；法律/财政问责与学术问责（道德的和学者的）。马丁·特罗认为，在美国，联邦政府并非这个系统的主要参与者，美国高等教育系统对来自“社会”的正式问责主要通过“认证”。在很大程度上，美国的外部学术问责主要以认证的方式存在，这种方式本身与高等教育质量的改进无关。［3］也正因为如此，自评估运动以来，问责与改进两种评估范式一直存在并处在争议之中。
从卓越评估实施的过程来看，卓越评估虽然是对外部压力的一种回应，但更多是高校基于外部压力而提升自身教育效能的一种内部系统性改革。2013年，美国国家学习成果评估研究所（NILOA）在开展的一项关于全国教务长的调查中发现，学生学习成果的评估对于国家高等教育发展的重要性正在不断凸显。［4］2016年，美国国家学习成果评估研究所（NILOA）与美国学院和大学协会（AAC&U）、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AASCU）、美国公立与赠地大学协会（APLU）联合发起了卓越评估认定。［1］卓越评估没有为评估对象设计统一而具体的评估指标或标准，而是将评估工作的关注重点从认定学校在某个特定领域在多大程度上达到了与之相关的评估标准，转移到了学校通过构建内部质量保障机制并开展相关评估活动而产生的实际效果上。也就是说，卓越评估是通过评估规范来引导各个高等教育机构提升教育质量的，从中可以发现，评估视角转移到了学校内部办学和质量保障的系统性改革与评估的有效性，这就促使高等教育机构在其内部开展系统性改革，并形成整合意义上的校级评估，以确保达成卓越评估之目标。
02
评估对象：基于自愿申请的
开放性评估
美国卓越评估面向所有注册的高等教育机构，采取对教育机构自身评估实践及其成效的认定方式，完成对学生学习成果的评估任务。卓越评估通过开展对高等教育机构评估的认定工作，建立起一个更大的评估案例网络，供其他教育机构进行探索。因此，美国卓越评估并不直接关注学校办学过程中某一领域所达到的标准或成就，而是注重学校内部维持和不断改进其办学质量的评估实践，体现出无论何种类型和特点的高等教育机构，都应当有不断改进其自身办学质量的评估理念。在这样的评估理念指导下，将复杂多元的评估对象纳入同一项评估活动成为可能。
从2016-2021年六年间美国卓越评估的参评对象来看，卓越评估面向美国国内，致力于不断改进所有类型教育机构的办学质量，也就是说所有注册的高等教育机构都可以申请参加卓越评估。从美国已经获得卓越评估认定的41家教育机构名单来看，参与院校既有公立院校，又有私立院校；既有综合性大学，又有专业性院校和社区学院；既有拥有上百年历史的名校，也包括办学不足五十年的新兴院校；此外评估对象中还有网络学院和海外院校。评估对象的多元性充分体现出卓越评估“不拘一格评院校”的开放性和包容性。
03
评估模式：基于示范推广的
一种元评估
从表1卓越评估的认定框架可以发现，卓越评估认定框架包括三大模块：评估主体、学习成果表述和校级评估，8个评估维度中6个是校级评估。在重视校级评估的同时，强调学校内部质量保障体系的结构性，将校内评估结构分为学校级、院系级、项目/单元级和课程级共4个层级，为所有学生及其学习活动提供了一个证据框架。卓越评估专注于评估流程和评估数据的使用，而不是学生的表现或成就。每年卓越评估工作完成之后，美国国家学习成果评估研究所（NILOA）会对当年卓越评估认定的教育机构开展的评估实践进行总结，并在其网站上对相关内容进行分享，为高等教育机构提供一个互学互鉴的平台。从这个意义上说，卓越评估不是一项评估教育机构整体办学情况或是针对其教育教学过程中某一专项事务开展的传统型评估活动，而是一项对教育机构自身评估机制情况进行鉴定的元评估活动。
二
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的进展
从2016年启动实施至2021年，NILOA已经对美国国内外41所教育机构开展了46次卓越评估，其中有5所教育机构分别曾于2016年和2021年两次参与卓越评估。对结果分析可以发现，认定为“卓越”的模式是多元化的，高等教育机构“卓越”的贡献点也是多样的，从“卓越”到“持续卓越”则是一以贯之地将学生学习成果作为高等教育机构的核心目标。
表1卓越评估的认定框架
01
美国卓越评估的评估结果
卓越评估的结果分为两种：一是卓越（Excellence），即针对那些表现出强大领导力和致力于建立（或重建）综合评估实践文化的机构；二是持续卓越（Sustained Excellence），即针对那些在至少五年的时间内维持或发展校级评估的机构。2016年美国首批认定卓越评估的院校有10所，①其中，卡梅隆大学等6所高校认定为“卓越”，巴尔的摩社区学院等4所高校则被认定为“持续卓越”。
以2021年美国卓越评估为例，NILOA于2020年9月公布了2021年卓越评估材料清单，有意参加2021年卓越评估的院校须在当年5月3日前通过电子邮件方式递交评估材料。7月30日，参评院校将收到评估结果通知，8月18日，评估结果对公众发布。在卓越评估开展过程中，由来自美国全国各地的评估专家组成的评估专家组使用卓越评估网站上的评分标准对学校递交的申请材料进行评分。评估专家对申请卓越评估认定的学校，会根据申请材料是否充分表明该校在过去五年中开展具有意义的校级评估，决定是否给予其“持续卓越”的认定。也就是说，对于“持续卓越”的认定是在对其他标准进行评定后综合确定的。2016至2021年的六年间，分别有11所和32所教育机构获得“卓越”和“持续卓越”的评估结果，其中巴尔的摩社区学院、印第安纳大学-普渡大学印第安纳波里斯联合分校和罗斯-霍曼理工学院3所教育机构两次获得“持续卓越”的认定。
02
卓越评估结果的比较分析
美国卓越评估非常关注教育机构评估实践的持续改进，因此在评估过程中特别关注申请院校开展五年以上的评估实践。部分曾于2016年参加卓越评估并获得“卓越”认定的院校，在2021年的卓越评估中被认定为“持续卓越”。本文以美国卡梅隆大学和卡佩拉大学为例进行比较分析，以此探析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对两类院校的评估侧重点（表2）。
表2卓越评估结果之比较
卡梅隆大学和卡佩拉大学是两种不同类型的高校，卡梅隆大学为公立综合性大学，而卡佩拉大学则是一所网上大学。但是对这两所院校的评估结果进行比较可以发现，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是在尊重学校自身办学特点和评估实践基础上，对学校评估实践的发展与进步给予的认定。卡梅隆大学五年间在评估实践中的突出特点是学校不同层级评估的相互参与和沟通，以及对于教师参与评估活动的鼓励；卡佩拉大学作为一所网上大学，其在评估实践中的主要优势则是为不同受众提供量身定制的评估工具和灵活变化的校级评估计划与流程。尽管两所院校在评估实践中的具体举措和特点并不相同，但都获得了卓越评估的充分认可，并在2021年从五年前的“卓越”认定晋升为“持续卓越”。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看作是卓越评估对于
不同类型院校持续完善自身评估机制的一种认可与激励。
三
美国高等教育卓越评估的启示
2023年5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建设教育强国进行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深化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构建多元主体参与、符合中国实际、具有世界水平的教育评价体系。美国高等教育的卓越评估为我国深化新时代高等教育评价改革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01
重塑国家级评估机构的新角色
当下我国高校有专业评估、课程评估、本科教育教学审核评估、学科评估、“双一流”建设成效评价等一系列评估，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学校的负担，可以通过评估引导高校在校级层面进行整合，着力于立德树人教育根本任务的实现，这样既引导高校自我质量保障能力的建设，也给予高校更多的办学自主权，促进高校自主发展、特色发展。这对高校以及评估机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于国家级评估机构而言，应该从宏观方面进行指导，而高校则着力于教育资源整合提升育人质量。美国的卓越评估集中体现了通过开展国家层面的评估认定活动，促进高校自身质量保障体系不断完善的评估理念，并在国家级平台上对评估中发现的先进经验和典型案例进行示范推广。2022年2月，经中央编委批准，按照深化事业单位改革的要求，教育部高等教育教学评估中心更名为教育部教育质量评估中心。这是我国教育领域在推进教育评价体系创新中的一项重大举措。在2023年全国教育评估工作研讨会上，多位评估单位负责人都认为教育评估机构应拓展发展场域，重塑角色定位，找准发展路向，实现高质量发展。重塑角色是推进教育治理现代化的重要抓手，同时也是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化评估体系的内在要求。国家级教育评估机构在开展评估活动时，更应关注评估对象的整体办学情况及其为保障自身办学质量开展的相关评估活动，以全局性、系统性的视角代替局部性、解剖性的视角，在对其进行鉴别认定的基础上给予必要的指导与支持，而中观和微观层面的评估活动则应交由评估对象根据自身特点开展。以评估机构在评估工作中的“退一步”换取评估对象在办学质量保障上的“进一步”。
02
探索开放型的教育评估模式
美国具有学位授予权的高等教育机构均可自愿申请参加卓越评估，同时卓越评估也是多元主体参与的一种开放型评估，从获得“卓越”或“持续卓越”的院校评价结论中发现，有的高校就是因为长期支持教师参与评估，甚至将教师参与评估作为其职称晋升等方面的重要内容，将教师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这样的评估结果改进才能覆盖全校层面，也才能促进教师在教学乃至研究中做到“以学生为中心”。我们的高等教育评估是否也可以实行开放型评估？比如“双一流”评估，在教育部公布的首轮“双一流”建设高校中，42所“一流大学建设高校”有云南大学、新疆大学、郑州大学等中西部高校，在95所一流学科建设高校中有25所非“211”高校。这是对院校身份的第一次突破。与首轮相比，第二轮“双一流”建设淡化身份，探索自主特色发展新模式，引导高校在各具特色的优势领域和方向上创建一流。［5］这是对高校身份的第二次突破。第二轮“双一流”不再区分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淡化身份，引导高校自主发展，这看似是从名称上调整，实质目标还是引导高校自主发展，只要符合国家“双一流”建设标准，不管是本科院校、职业院校乃至海外分校都可以争创“一流”，这样才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动态调整，也才能真正通过高等教育机构的“百花齐放”，达到万校“百舸争流”之教育强国目标。我国在一些评估项目中也在积极探索，比如近年启动的全国依法治校示范校的创建工作，教育部制定和下发了《高等学校法治工作测评指标》和《全国依法治校示范校创建指南（中小学）》，指导全国高校和中小学开展依法治校创建工作，学校根据自身创建情况自愿申报并接受评估。教育行政部门在总结评估的基础上，及时推广依法治校的典型经验，形成具有显著影响的实践经验和制度成果，不断提升学校依法治理水平。
03
促进高校内部质量保障能力建设
《新时代教育评价改革总体方案》中提出要推进高校分类评价，引导不同类型高校科学定位，办出特色和水平。这一评估导向充分体现了当前和未来教育评估工作应当建立在高校完善的内部质量保障体系基础之上。但是当前教育评估主体在评估标准、评估方法和评估过程等方面通常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和独断地位，评估客体和社会各界缺乏有效参与、缺失话语权，评估客体的弱势性和被动性导致其缺乏从“要我评”转向“我要评”的自身动力。［6］卓越评估八个评估维度中六个指向校级评估，涵盖学校层面教育评估资源的整合和反思，目的是通过这种认定促进高校内部质量保障能力的提升，并在此基础上达成预设的评估目标。2021年，我国《普通高等学校本科教育教学审核评估实施方案（2021—2025年）》发布，新一轮审核评估从名称上发生了变化，从“本科教学评估”变成了“本科教育教学评估”，而且推出了两类四种评估方案。“对于高校来说，第一件要面对的事就是选择自己的归类。如何归类，绝不是教学副校长和教务处随便商量定下来的，而必须是学校党政领导班子集体决定的结果，因为这涉及学校未来的发展问题以及学校的全面工作，非常关键。”［7］这次本科教育教学审核评估为促进高校内部质量保障体系建设提供了重要契机。不同类型的高校在选择归类的过程中进行了自我检视和思考，因而也是高校广开言路、构建具有自身特色的办学质量保障机制的过程；另一方面，学校在对评估实践审视与总结的过程中，也能够不断深化对于自身办学质量和办学特色的认识，形成富有特色的彰显办学优势的内部质量保障体系，促进学校教育教学质量的全面提升和育人目标的高效达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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